农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又是来催课或拉丁的。邵播见了他们害怕的模样,催马掩面而去,无颜见本乡父老。
而在渡过黄河,进入淄州邹平县境之后,风物又陡然一变。
淄州,不知道多少年没打仗了。安史之乱那会就没怎么波及,其后的藩镇混战,也得以偏安,未被卷入。长时间的和平下来,淄州百姓的日子虽然谈不上多么富庶,但说一句安定确实没有错的。
邵圣东征那会可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摧残,但也很快结束,损失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故很快恢复了过来。
“淄州四县,往常也就和棣州六县差相仿佛,如今却是被人远远甩在后面了。”邵播下了马,在一处山野小店内暂歇,看着附近田间金黄色的麦穗,神色极为复杂。
驿道之上车马来往不绝。一部分向东,满载粮食、农具、布匹、盐茶等各类物资;一部分向西,则装运着大量粟麦、果蔬。
稍一打听便知道,东向物资输往登莱青三州,最终目的地则是安东府旅顺县的都里浦码头。西向物资是运往齐州历城,供给陆续抵达的北巡大军。
野店内还有几名武人在小憩。
稍一打听,便知是圣人从南方调来的兵将。有那操蜀地口音的军士满腹牢骚,不住抱怨被朝廷驱赶着来送死。
“那些蛮獠越来越不好管了。”一名军官模样的汉子说道:“此番四千三百人出征,蛮獠就将近一半。走了两三个月,就领了两缗钱,待到了河北,打上几仗,这两缗钱怕是又要被朝廷收回去。”
“你们如此,我们通州儿郎又何尝不是呢?”另外一人叹道:“活着时拿的钱没禁军多,死了后抚恤也没人家多。儿郎们去乡下打打牙祭,还被人捉住斩了,这日子是人过的吗?”
“冲锋陷阵、辗转沟壑、蚁附攻城,这几招下来,怕是没几个人能回去哦。”
“与其这样,还不如……”
“你敢吗?”军官苦笑道:“黑矟、金刀二军自兴元府南下,那威风劲,咱们的兵再练下去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驻跸泰山宫的天雄军你也看到了,全军三万众,身被精甲,骁勇凶悍,诸葛使君看到时便面如土色,还反个屁!”
“那——不如亡去?”
“往哪逃?”军官叹道:“往巴州跑肯定是不行的,一路上就被人锁拿了。投降沧景、成德也不行,去了人家那里多半也不受待见,一样往死里用。”
“那怎么办?”
“唉!别说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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