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先说说孙君访问的情形吧。一九四〇年三月,孙君接到我的请托信后,即照我所开列的地址汇柴口小竹湾往访教主,但小竹湾的地名,汇柴口的居民是无人知道的,于是怅惘而返。同时,我也函知教主,说将有蜀光教员孙君前去拜访,并代我致意。结果,还是教主往访孙君,他们二人才得以会晤了。孙君首先问他:“小竹湾何以无人知道呢?”他说:“这是我为自己住处新起的名,他人当然不会知道,若问李宗吾嘛,也只有一茶馆一油房可以知道我。”孙君说:“这不像拿撒勒人不知道耶稣吗?”他笑着点点头,不禁又大笑起来。当时孙君所得的印象,其人为瘦削的中等身材,须发已斑白了;但满面红光,极为健谈,而且每一谈吐,诙谐百出,又迹近玩世;态度平易近人,似得老子和光同尘之旨。孙君称道他颇似苏东坡,他说:“我生性如此,像程伊川的岸然道貌,我是办不到的。”是日,略谈而别。
数日后,孙君到他家中,打算完成我付托他的使命。见到教主的宅院不大,面山临溪,颇为幽雅,绝无市井的气氛。落座以后,二人便对谈起来:
孙君问:“先生能否暂将‘厚黑学’收起不讲,专在文化学术方面多加发挥与著述,以飨国人?”
教主说:“这是办不到的!十年以来,已有很多朋友劝我不必再谈厚黑,拿来应用就是了。殊不知‘厚黑学’是‘说得做不得的’,我既不能应用,就不能不讲;不讲,心中反而难受。若想劝我不讲‘厚黑’,无异于劝公孙龙不讲‘白马非马’,这是万万办不到的。我本着‘说得做不得’的信条,尽量发挥厚黑哲理来创教立说,试问这样无冕王,唯我独尊,又谁能比得我的优游自豪呢?且古今真理,只有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孔孟的仁义,老子的道德,墨子的兼爱,杨子的为我,申韩的法术,施龙的形名,佛耶的慈悲博爱,和李宗吾的厚黑,均是一个真理,不过说法不同罢了。若是各有发明,各立一说,不相假借,便是各有千秋。这样,比起及身得志的人,我觉得尤胜一筹,又何必用世呢?贵友张默生君屡次来信劝我不讲厚黑,怕我前途有阻碍;我想当年耶稣基督尚肯以身殉教,区区阻碍,又何足以使教主不谈厚黑呢?默生此举,可谓‘作德心劳日拙’!可是默生一向是研究哪种学问的?”
孙君说:“我知道他一向研究先秦诸子,尤好庄子;此外研究的方面很多,近十余年来,据说他在研究‘态学’,他也是个怪人。”
教主说:“庄子一是非,齐物论,只是憧憬神人至人,想入非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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