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乃当日旧物。庭芜对着污糟视而不见,径直上了马车,出得门去。
车里的灰尘呛人,放下帘子后更是呼吸困难。庭芜在一个隐蔽的空间里,终于哭出声来。她已不记得什么时候与周姨娘生分的,只记得周姨娘不止一次的在背地里骂她傻,骂她被庭芳骗了。她以为周姨娘不过嘴碎,不过小心眼,万没想到她还有如此瞒天过海的手段!庭芜想起周姨娘当时的得意,不寒而栗。七月酷暑,闷热的马车里,庭芜冷的牙齿都在打颤。
我怎会有如此恶毒的亲娘!?庭芜闭上眼,看见了小八只长了两颗门牙的笑脸。痛苦的捂着脸,小八……小八……陈氏的绝望,叶阁老的痛哭,庭瑶与庭芳的难过历历在目。庭芜抑制不住的想,庭树知道么?庭树有参与么?或者,就如孙姨娘被撵时那样,就算知道,也只有冷漠?
巷子口遇到一个街坊,好心劝了句:“外头正打,你们出门作甚?还不快回去!”
门房苦笑着解释:“我们大.爷不大好,去请大夫。”
街坊道:“是看了刘二哥唬着了?”
门房颓然的摇头:“不知道。”
街坊同情的看着门房,又扫了眼马车,叹了口气道:“仔细些看着吧,有事儿别想着马车,赶紧撒丫子跑。”
门房都快哭了,吸着鼻子点头道谢。告别街坊,门房抖着声音问:“姑娘……”
庭芜没答话,她知道前方有危险,或许此一去便再也不得回,或许就似那间壁的刘二哥,做了歹人的刀下亡魂。可是庭树的景况不由人,他有个三长两短,大房就真的绝了后。庭树再无用,他总能生孩子,总能替叶家延续血脉。庭芜垂下眼,或许需要庭树的只有她们母女,对陈氏而言,都不是亲生,庶出与过继又有什么区别?面对至亲,她做不到袖手旁观。她不是叶庭树,凭天大的事,躲在壳子里不出来。她问过庭芳,为什么待她好?庭芳理直气壮的答道:“因为我们骨肉相连。”
隔了肚皮的庭芳待她尚且如此,她与庭树一母同胞,又怎能见死不救?
走出巷子,嘈杂铺天盖地的袭来。有妇孺的哭声,有男人的喊声,有伤者的呻.吟,有不知什么的撞击。门房尽量靠边赶车,一群群的人在街上乱窜,不知是追人的,还是被追的。街边的人家店铺都关门闭户,比起往日的热闹,街上的人算不得多,却是乱的叫人心焦!京城那么大,叶家离福王府那么远!
一队骑兵从他们身边掠过,再一队步兵跑过。门房咬咬牙,回头对庭芜喊:“姑娘抓好了,咱们用跑的!”话毕,不待庭芜答应,驾着马小跑着朝目的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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