阒夜稀疏，月度了银墙，几簇灯火，短焰剔尽残寒，那孤影透幽窗，曳炉烟冷，靡靡灰霾笼罩一屋，瞧不着那木雕细腻，触不到那帘幔翻动，只有墙角那方金镂铜镜里逆着隐隐弱光，诡异至深。

那方睡榻上，黛色浓淡适宜的娇颜琉璃光转，启唇嘤咛微动，苍离缓缓掀开眼眸，恍惚地觑着上方那熟悉的龙凤呈祥绣锦青幔，思绪渐清，难得地觉得那种泛重得几乎快要抬不动眼睑的疲累感莫名地瞬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与心突变轻松得紧。

那懿绛他为何不在身侧？

褚魂？

“离儿……”

这……这是怎般一回事？

她隐忍着心头骤起的栗抖，缓缓起身两步踏至了落地铜镜前，伸手抚摸向那映透不得自己模样的冰冷铜面，惴愣地觑着自己的指尖无情地穿透过去。那刹那里，如若轰雷袭身，炸碎了心魂，苍离哆嗦着唇瓣，失神地后退着身子，难以置信地颤动着，似是终于明白过来，她不是康复了，而是……死了。

“离儿……”

“你不是说要给我绾发吗？怎么摆弄了半天还没有挽成一个髻？怎么……哦！累了对吧！过来……”

那瞬里，苍离只觉心头惴栗如潮涌腾卷，狂乱得几近湮灭她整个人。

她凄然心酸地疾步跑回懿绛身侧，蹲下身来抬手想要抓住他的手，想要阻止他此近乎疯狂的动作，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无奈那柔荑总与他擦指而过，根本触碰不着他丝毫。

为何……为何会是此般结果？老天爷，为何要她的灵魂归来这一遭目睹他的疯狂？为何要这么残忍……

苍离呜咽啜泣着回过头来，朝着那端的褚魂悲声低呼着，水雾朦胧里却瞧着了他神色哀戚悲痛，灰眸黯淡得不复往昔，缠染心寒的眸光戚戚然地落至懿绛的背影，抿唇难语。

“离儿，冷吗？有点冷？我早说过要你披上外袍的，又不听话……好看，我没有说你的新衣裳不好看，只是……不许驳嘴。唉……为夫哪有凶你？”

窗外袭来了清寒晚风，懿绛将那弯着的手臂更是贴向自己，略略侧起身来挡住，才回头沉声喊道：

褚魂喉口紧紧一缩，瞪大着灰眸消了些湿意，好不容易才使劲挤出个字：“是。”

苍离脸颊上早已泪如雨下，泪水洗尽杂色的眸瞳剔透见底，深处的悲痛翻涌得似若海涛般汹涌，觑着懿绛俊颜上绽蔓甜蜜满足的笑容，她却心如针扎，戳痛淋漓，蔓蔓地擒住呼吸，窒息只需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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