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赐娴被这阵仗一震。
模样都生得不赖,这排排坐的,倒有几分任她采撷的意思。
她念头一转,目光越过陆时卿,看起居坐当中的一人。
这人穿了鸭卵青的圆领袍衫,袍上绣暗银云纹,发间饰浅碧玉簪,当是六皇子郑濯了。看姿态温文尔雅,竟是貌如其名,熠熠濯濯,并非她想象中的暴戾模样。
郑濯察觉到她的打量,朝她微微一笑,略有几分不符他身份的谦逊。
元赐娴却在想,倘使梦境是真,倒是人不可貌相了。当然,面上也回了他一笑。
如此你来我往笑过,有人坐不住了。最靠里的郑沛蓦然站起,朝这向迎来。
他年纪小,面庞稚气未脱,此刻两眼发直,脸泛红光,似是瞧见美人通体舒泰,连病痛也去了个干净,一路紧盯着元赐娴不放。
她穿了身水红色襦裙,水绿色的裙带束成双蝶结,当中串一对精致银铃,乌发挽三分落七分,发间缀一圈银饰,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郑沛读过点风物志,晓得西南一带不少人偏好银饰,较之周京别有一番风韵,霎时便觉如姜璧柔这般一身素雅的妇人实在太黯淡了,到了两人跟前,直接略过她,与元赐娴招呼:“娴表妹!”
元赐娴已故的外祖母是先皇的异母妹,说起来,徽宁帝算她表舅,郑沛非要唤她一声表妹的话,倒也没错。
只是这叫法,真叫人结结实实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按捺了一下心中不适,与嫂嫂一道给他行万福礼,却是刚起了个头,就被他摁住了手背,听他满腔柔情地道:“娴表妹不必多礼……”
元赐娴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在姚州能横着走,可到了长安身份就不够看了,尤其还有个惨绝人寰的梦境提醒她谨言慎行,便更不会在这吃人的地界随意交恶。
但她也非事事愿忍。
她将手一把抽回,朝郑沛皮笑肉不笑道:“九殿下,实是抱歉,赐娴有洁癖。”
跟在后边的拾翠适时递上一方锦帕给她擦拭。
姜璧柔悄悄拉了把她的袖子,示意她忍忍,点到为止。
眼见郑沛脸都白了一层,郑濯忙起身来打圆场,笑道:“我头回见识所谓洁癖,还是在陆侍郎这里。与子澍比,县主想来已是轻微的了。”
元赐娴看了眼低头抿茶的陆时卿,心道这人的毛病可真多啊。她才没什么洁癖,装的罢了。
有了这台阶,她也就顺势下了。毕竟郑沛的母亲位列四妃,算得上得宠,娘家也是个势大的,真得罪了他,她怕也没好果子吃,便给完巴掌忙送糖,朝他笑问:“九殿下,不知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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