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自家脑袋顶上浇下来,浇得他从外到里都透着寒意。
顾平忠眯着眼睛,看着对面身着素服的季清菱。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这贱妇一身素服施施然站在此处,倒似多么正气凌然一般。她一通话说下来,抓着自己话中的错处不放不算,竟还搬出了律令法条。
好好一个大家闺秀,不去学女红刺绣,谈诗词歌赋,在家里乖乖相夫教子,对法规律令、衙门告示这样门清,这是吃饱了撑得慌罢?!
顾平忠咽了口口水,终于开始意识到,那一夜自家二弟栽倒在那客栈小院之中,也许并非是走了背运,也并非是那两个仆妇不经意间捅了大娄子,而是十有八九,同对面这个看上去稚气才消的小丫头脱不了干系。
如果被针对的不是自己,顾平忠都要为她鼓掌。
驳斥有理有据,用词浅显易懂,最要紧声音还大,明摆着是说给外头那些容易忽悠的村夫愚妇听的。
这是看破了自己的用意,破局不算,居然还知道顺势而为,跟着利用起民众之意来!
好个聪明的贱婢!
顾平忠的呼吸有些局促。
自顾平礼被抓,他便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一涉官司,许多从前的事情收尾需要处理,更多人、物都要收拾,他只怕自己收拾得不够干净,叫早盯着自己这块肥肉的同行、差役揪住小辫子,哪里还有太多功夫管其他的。
更何况自坊间得了那奇怪的流言,他今日被衙门请去谈一回,明日被衙门请去问一回,又不是三头六臂,如何转得过来!
他手下的都是管事,出了事情,全是不能商量的,唯一能帮忙的弟弟已是进了大牢,死罪是跑不掉了,而那个儿子,不拖后腿已是万幸,唯有自己强撑着。
撑来撑去,难免有计算不到的地方。
顾平忠面上看起来正常,其实已经好几日没有一个囫囵觉睡了,全靠一股狠劲撑着,只想撑过了这几日,再去整顿其他。
他知道坊间有许多传言,也知道可能自家名声如今已经甚是难听,如果不赶紧洗干净,将来别说生意难做,连出门恐怕都要被吐口水,可却是想不到,一进衙门,就见到如此之多披麻戴孝的人在门口聚集,个个眼中都是要把自家吃掉的恨意。
幸而全孝有碍公堂,不得进二门,隔得几丈的距离,这才叫他没有那么如坐针毡。
见了那些个门口哭闹的穷酸,才叫他匆忙间生出这一计来,其实并未考虑得十分仔细,不过想来,用来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娘们,已是够了。
谁能料想到,此时被这贱婢迎头痛击,他背上都渗出了冷汗,心也一阵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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