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一些、理智一些,或许在见到这一份自辩书的时候,能更为中立地处理。
可此时的他,病体将愈未愈,唯一的儿子还在病中,药已经吃了半个多月了,依旧不见成效,自家又刚刚遭遇了孙密、杨奎二位肱骨之臣的接连去世,这一会脑门乍冷又热,昏昏沉沉的,只皱着眉毛,冷冷地盯着立在下头的范尧臣。
在自荐书上,杨奎的语气虽然激动,可并无含沙射影,纯粹就事论事,不牵扯其他人,也不牵扯旁的事情,然而它的效果,却要比把范尧臣拉出来骂一百回都要来得有用。
谁会逮着杨奎不放,矫言污蔑他?
自是范尧臣一派。
早忘了究竟是谁挑动的两派党争,又是谁时不时居中点火,更忘了有多少次,甚至是自己隐约的暗示或者默许,才叫杨奎成了靶子,被众人攻讦。
这一时的赵芮,只觉得像杨奎这样的忠臣,这样的能臣,竟在临死之前,还被逼得上书自辩,实在是范尧臣欺人太甚!
虽说党派之争,有我没他,可却也是君子之争,怎么能构陷旁人,又如何能做此小人行径!
天子的面色难看,眼神更难看,殿中臣子见了,都是心中一凛,不着痕迹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右列当中的第四个。
是范尧臣。
被这许多人同时盯着,范尧臣终于感到了些微的不自在,他抬起了眼睛,却正正撞上了赵芮那一双带着冰寒之意的双眼。
“杨奎生前上了一封自辩书,欲要公示于朝,你们且看一看罢。”
让小黄门把遗表传给众人观看,赵芮的眼神,已经越发地冰冷。
范尧臣顿时心里头打了个突。
杨奎的自辩书写得很长,黄昭亮第一个拿到之后,看了好一会儿,才往后传,而在传递书纸的时候,他若有若无地看了范尧臣一眼。
眼睛里头是淡淡的同情之色。
黄昭亮毕竟隔着两个人,那一闪而逝的眼神同表情,范尧臣并没有怎么看清,可当站在他前头的臣子把那书纸递过来的时候,范尧臣已是觉得十分不对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把那纸页接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起来。
一甲出身的范尧臣,虽无过目不忘之才,可一目十行,却是不在话下,不用多久,就把面前的这一封自辩书看完了。
他的表情不变,镇定自若地把奏表递给了立在一旁的小黄门,由他传去给其余人观看,复又站直了身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然而只有他才知道,自己的公服下头的脚,已经有些立不稳了,正在微微发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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