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之后,明明镇日为官,宦海沉浮,其人居然还如此熟于算学,实在叫沈存复意外得很。
刚开始那两天,那顾公事先是跟着水工出去勘测水势、地势、水文、岸距等等数据,然后就是进得船舱当中,站在负责复核、测算的人身旁,看着他们列数而算。
他几乎一言不发,往往站不多久,就又出得门去,若不是偶然有一次听得有人叫,沈存复甚至没有察觉,这顾公事竟然一直站在自己身旁。
然而发觉之后,他就忍不住留意起来。
第一、第二天的时候,这顾公事只能站在一旁看,第三第四天的时候,这顾公事已经开始跟在其余负责勘探的水工身旁,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起测录,而等到今日这第五天,他甚至直接走进了船舱里,另据了一处小桌子,取了前几日的数据来,对着从前的文本细细复核起来。
这是做样子,还是当真在算数?
沈存复忍不住想到。
他手头要做的事情其实很多,可却是总忍不住分出心来,想要去看看对方到底在做什么。
幸而没过多久,那顾公事就放下了手中的笔,走了出去,行到船头,同其余水工站在一起,不知在闲谈些什么。
勘测各色数据虽然烦,可多是枯燥的活,常常是两人一同帮着手做事,但也有一人做事,另一人记录的时候。偶尔遇得做事的那人,许久才能出一个数据,记录的那人,便只好在一旁等着。
顾公事挑的就是那另一人干等着的时候。
沈存复手头事情忙得厉害,没有被问过话,可他趁着吃饭的时候,偷偷听过,其实问的都是很寻常的问题。
譬如水工平日里的都做些什么,又要怎么做,难不难,难处在哪里,若是改善,最希望改善哪一处。
另有堤坝之处多有什么问题,一年之中,什么时间最容易护堤、修堤,各县、各乡的河堤、水匮等等又有什么不同。
他那问题问得极细,又不是一味问话,而是夹杂着自己看法在闲谈,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交谈。譬如一样是说水匮,他就先说自己前头去了祥符县,前一阵子京城里头大鱼遍地都是,价格又便宜,谁知道乃是祥符县中水匮坏了,那一处乡里头的人蓄养的大鱼跑了出来。
又提及那水匮的形制、年代、用途,再说其中维护情况,再感慨一句,也不知道过了这许久,那水匮若是重新修复了,还能不能再用。
他抛了这一块砖,等到问及身边水工对方见过的水匮时,谁人又会想其他的?
这种交谈方式,有给有收,会叫水工们觉得这不是一个上峰在走过场,而是同自己一般的水工在抱怨差事,往往不经意间,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沈存复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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